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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幕
(钱家宅院,钱某某与少奶奶在哭,旁边有瑞宣、李某某等人)
李某某:钱某某,这年头了,好看的棺材不实用。这棺材只求结实,可不管式样
好看不好看。(钱某某哭着点头)这样,灵柩在家里只停五天,出殡要
十六个杠儿和一班儿清音吹鼓手,咱们可没有闲钱。(钱某某哭着点头)
然后咱请和尚放焰口您看.....(钱某某使劲摇头,李某某皱眉,语言又
止)我看您还是请个和尚......(钱某某使劲摇头,抬头伤感地看着李四
爷,李某某想了一会儿)少奶奶,你过来一下(少奶奶与李某某到不远
处,瑞宣跟过去)钱某某到底有多少钱?
少奶奶:一个钱也没有!(继续陪钱某某)
李某某:(愣住了,看了看瑞宣)瑞宣,这可不行。我自己准备好完全尽义务,
把杠领出城去。但是,杠钱,棺材钱,和其他的开销,尽管他可以设法节省,可也要马上就筹出款子来呀!
瑞宣:(低头沉默)我晓得咱们胡同里的人多数的都肯帮忙。但是钱某某绝不喜
欢咱们出去替她化缘募捐。咱们自己呢,至多也不过能掏出十块八块的,那和总数还差得多呢!咱们是不是应当去问问她们的娘家人呢?
李某某:(点头同意)应当问问!这年月,买什么都要付现钱!要不是闹日本鬼
子,我准担保能赊出一口棺材来;现在,连一斤米全赊不出来,更休提
寿材了!
瑞宣:我这就去问问(转身走下)
李某某:慢着点儿,路上小心!
瑞宣:诶
李某某:(自言自语)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啦。
(场上的人从另一边下场,瑞宣上)
瑞宣:(叩门)有人吗?(野求上)
野求:谁呀?
瑞宣:我,瑞宣。
(门吱嘎开了)
瑞宣:陈某某,打扰了。
野求:不必多说,我姐姐家的事我知道了。(低头流泪、瑞宣低头含泪)瑞宣啊,
从历史的久远上看,作一个中国人并没什么可耻的地方。但是,从只顾私而不顾公,只讲斗心路而不敢真刀真枪的去干这一点看,我实在不佩服中国人。北平亡了这么多日子了,我就没看见一个敢和敌人拚一拚的!中国的人惜命忍辱实在值得诅咒!话虽这样说,可是你我……不,我不该这么说!
瑞宣:(惨笑):没关系!你我大概差不多!
野求:(摇头)不,不,不一样八个孩子,一个老闹病的老婆!我就象被粘在苍
蝇纸上的一个苍蝇,想飞,可是身子不能动!(瑞宣要说,但是野求打断)”是的,我知道连小燕还不忍放弃了一窝黄嘴的小雏儿,而自己到XX上去飞翔。可是,从另一方面看,岳某某,文天祥,也都有家庭!咱们,呕,请原谅!我,不是咱们!我简直是个妇人,不是男子汉!再抬眼看看北平的文化,我可以说,我们的文化或者只能产生我这样因循苟且的家伙,而不能产生壮怀激烈的好汉!我自己惭愧,同时我也为我们的文化担忧!
瑞宣:(叹气)我也是个妇人!(一阵沉默)
野求:说真的,我没钱!我的姐姐大概和我一样!
瑞宣:(苦笑)咱们都穷到一块儿啦!(沉吟)你知道不知道,他们收藏着什么有
价值的东西呢?字画,或是善本的书?假若有这一类的东西,我们负责给卖一卖,不是就能进一笔钱吗?
野求:我不知道!就是有,现在谁肯出钱买字画书籍呢?咱们的想法都只适用于
太平年日,而今天……
瑞宣:(打断)问问钱某某怎样?
野求:那...(又转了几下眼珠)你不晓得我姐姐的脾气!她崇拜我的姐丈!我晓
得姐丈是个连一个苍蝇也不肯得罪的人,他一定没强迫过姐姐服从他。可是他一句话,一点小小的癖好,都被姐姐看成神圣不可侵犯的,绝对不能更改的事。她宁可挨一天的饿,也不肯缺了他的酒;他要买书,她马上会摘下头上的银某某。你看,假若他真收藏着几件好东西,她一定不敢去动一动,更不用说拿去卖钱了!
瑞宣:那么,出了殡以后怎么办呢?
野求:(愣住,许久)为她们有个照应,我可以搬来住。她们需要亲人的照应,你
看出来没有我姐姐的眼神?(瑞宣点了点头)她眼中的那点光儿不对!谁
知道她要干什么呢?丈夫被捕,两个儿子一齐死了,恐怕她已打定了什么主意。她是最老实的人,但是被捆好的一只鸡也要挣扎挣扎吧?我很不放心!我应当来照应着她!话可是又说回来,我还自顾不暇,怎能再多养两口人呢?光是来照应着她们,而看着她们挨饿,那算什么办法呢?假若这是在战前,我无论怎样,可以找一点兼差,供给她们点粗茶淡饭。现在,教我上哪儿找兼差去呢?亡了国,也就亡了亲戚朋友之间的善意善心!征服者是狼,被征服的是一群各自逃命的羊!再说,她们清静惯了,我要带来八个孩子,一天就把这满院的花草踏平,半天就把她们的耳朵震聋,大概她们也受不了!简单的说吧,我没办法!我的心快碎了,可是想不出办法!
瑞宣:(低头不语)既然如此,那就告辞了,不送。(转身走,野求叹气下台。
瑞宣走向舞台另一侧,金某某上台)
金某某:这不是瑞宣吗?
瑞宣:(带笑)金某某别来无恙?
金某某:哪里哪里,(瑞宣要说,金某某摆手)孙某某把事情说了,二百块以内,
我兜着!二百出了头,我不管那个零儿!这年月,谁手里也不方便!
瑞宣:(微笑)那真是拜托您了(鞠躬)我还有事,先告辞了,不送。(转身下台,
金某某挥手带别:改日再来!)
第二幕
(钱家宅院,瑞宣、李某某等人)
瑞宣:四大爷,棺材的事怎样了?
李某某:总算是买到了。(孙某某、小崔、钱某某、少奶奶、金某某、野求等人上
台)行了大家到期了,准备出殡。
金某某:(埋怨与悲痛)孟某某!孟某某!你就这么忍心的走啦?(少奶奶突然跪倒
哭起来,金某某过去拉着女儿的手)不哭!不哭!(厉声)(少奶奶继续
哭,金某某泪也落了下来。所有人搀起少奶奶,一起哭着下台)
第三幕
(冠家院子,大赤包,冠晓荷等人在场)
大赤包:高某某!来!
高某某:(上台,一脸不耐烦)干吗?(声音很低很重)
大赤包:(阴森)我问问你!那天,你跟那个臭娘们上西院干什么去了?说!
桐芳:把话说明白点儿,谁是臭娘们呀?(高音调)
大赤包:心里没病不怕冷年糕!来吧!你敢来,算你有胆子!(更高音调)
(桐芳、大赤包、高某某吵群架)
冠晓荷:(上台,哼着小调,搬个椅子坐在旁边)
(胖橘子、瑞丰上台)
胖橘子:去,还愣住干啥,劝架去!
瑞丰:(微微的含笑)他们那件事是我给了的。(胖橘子下台,瑞丰走向她们,她们恰好看见他)得了!都看我吧!冠太太!
大赤包:"真气死人哪!(咬牙切齿)
瑞丰:(朝桐芳与高某某)冠小姐!歇歇去!二太太!瞧我啦!(二人对视,下台)
冠晓荷:(带笑)瑞丰!今天怎么这样闲在?(对大赤包)给瑞丰弄点什么吃呢?
大赤包:(笑容可掬)对啦!瑞丰,我今天非请请你不可!你想吃什么?
瑞丰:(转了一下他的小眼珠)不,冠太太!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!今天,有人送来了一只烤鸭子!我决不能跟你闹客气!改天,改天,我和内人一同来!
大赤包:一言为定!明天好不好?(瑞丰准备告辞)喝杯热茶再走,还不到吃饭的
时候!(朝后喊)老东西,上茶!(张顺甲上茶)瑞丰,坐!(瑞丰犹豫着坐下)
冠晓荷:(笑着)男大当婚,女大当聘,一点也不错!我看哪(瞟了大赤包一眼)我
看哪,太太!咱们应当给高某某找婆家了!近来她的脾气太坏了,闹得简直有点不象话!(瑞全又是皱眉,又是眨眼,还舔一舔嘴唇,表现出他的关切与注意)
大赤包:(把嘴角往下撇,撇到成了一道很细很长的曲线)你横是不敢说桐芳闹得不
象话!
冠晓荷:(搭讪)真的,我真不放心高某某!
大赤包:瑞丰!(瑞丰:诶!)你帮帮忙,有合适的人给她介绍一个!
瑞丰:得嘞!这忙我一定帮忙!一定!(低头沉吟)家家有本难念的经!
冠晓荷:(皱眉)怎么?府上也……
瑞丰:提起来话长得很!
冠晓荷:闲谈!闲谈!我反正不会拉老婆舌头!(瑞丰趴在大赤包与冠晓荷旁边低语)
大赤包:(拍掌)瑞丰,你马上搬到我这里来好啦!我的小南屋闲着没用,只要你不
嫌窄,搬来就是了!我一定收你的房钱,不教你白住,你不用心里过意不去!好啦,就这样办啦!(瑞丰有些紧张,冒冷汗)
冠晓荷:(责备)别劝着人家分家呀!
大赤包:(瞪了冠晓荷一眼)你知道什么!我不能看着瑞丰——这么好的人——在
家里小菜碟似的受欺负!(对瑞丰)你什么时候愿意来,那间小屋总是你的!君子一言,快马一鞭!(瑞丰点头,有些为难)
冠晓荷:(赶紧说)瑞丰,这两天令兄颇帮钱家的忙。钱家到底怎么办的丧事,令兄
也许对你讲过了吧?"
瑞丰:(假装思索)他没对我讲什么!他——唉!他跟我说不到一块儿!我们只有
手足之名,而无手足之情!
冠晓荷:(谅解)噢!那就算了吧!
瑞丰:(巴结,讨好的笑) 晓翁,要打听什么?我可以去问瑞宣!即使他不告诉我,
不是还可以从别的方面……
冠晓荷:(淡淡一笑)没多大了不起的事!我是要打听打听,钱家有什么字画出卖没有?我想,钱家父子既都能写能画,必然有点收藏。万一因为办丧事需钱而想出手,我倒愿帮这个忙!
大赤包:(嫌弃)你要字画干什么?这年月花钱买破纸?你简直是个半疯子!
冠晓荷:(笑得很甜) 这,太太,你可不晓得。我自有妙用!自有妙用!噢,(向瑞丰)
你给我打听一下!先谢谢!(鞠躬)
瑞丰:(拱手+赔笑)一定,一定,告辞不送
冠晓荷:(拱手)改日再来啊!(与大赤包一同下台)
(瑞丰走到另一边,胖橘子上台,瑞丰在胖橘子耳边低语)
胖橘子:(兴奋)那好极了!丰!你这回可露了本事!
瑞丰:(踌躇)可咱们的月收入是......
胖橘子:(瞪)挣钱少,因为你俩眼儿黑糊糊,不认识人哪!(背过身去)
瑞丰:(赔笑)您得想想啊,咱们搬过去,连伙食钱都没有!
胖橘子:不会在那院住,在这院吃吗?难道瑞宣还不准咱们吃三顿饭?(瑞丰犹豫)
去,跟他们说去!你不去,我去!
瑞丰:(赶紧)我去!我去!我想大哥总不在乎那点饭食!而且,我会告诉明白他,多咱我有了好事,就马上自己开伙;这不过是暂时之计!
胖橘子:(哼了一声)我在这里等着,你办不妥就别想回来!(下台)
(瑞丰走向舞台一边,敲门瑞宣上台)
瑞宣:谁呀?
瑞丰:我!
瑞宣:(开门,把瑞丰让进屋)做吧
瑞丰:我要跟你谈判,我和我太太要到3号院住,但是三餐在这里吃!
瑞宣:(两拳紧握,刚要发作,又憋了回去)分家的事,请你对父亲说吧,我不能作主!至于搬出去,还在这里吃饭,只要我有一碗,总会分给你一半的,不成问题!还有别的话吗?
瑞丰:(愣住,转眼球,亲热)大哥!(瑞宣一惊)你知道不知道,钱家可有什么好的字画?"
瑞宣:干吗?
瑞丰:我是说,要是有的话,我愿意给找个买主;钱家两位寡妇——
瑞宣:(斩钉截铁)钱老先生还没死!
瑞丰:管他呢!我是说,她们俩得点钱,不是也不错?
瑞宣:钱某某已经把字画放在孟某某的棺材里了!
瑞丰:(吓了一大跳)真的?那个老娘们,太,太....(叹气)大哥,你再去看看!万一能找到一些,我们总都愿帮她们的忙!(转身下台,面带得胜回朝的笑意)
瑞宣:(突然拍桌子)不行,我得教训他!(转身追老二,又止步,叹气)算了吧,我和他还不一样的是亡国奴!(背着手叹气下台)
第四幕
(钱家宅院,瑞宣,四大妈等人在等待送殡的人,表现出极度不安)
四大妈:(拿着把破扫帚,东扫一下子,西扫一下子)这人儿咋么还不回来?
瑞宣:(安慰)歇歇吧,四奶奶。人马上就回来了。(一会儿,自己嘟囔)莫非城门又关了?还是……(对四大妈,轻轻的叫)四奶奶!回去休息休息吧!累了一天!该歇着啦!
四大妈:那个老东西!埋完了,还不说早早的回来!坟地上难道还有什么好玩的?老不要脸!
瑞宣:(随手拉了一只小凳,坐在了灯前,读书,自言自语)国亡了,诗可以不亡。
(又想了想)不,诗也得亡!连语言文字都可以亡的!(连连点头)应当为孟某某复仇,诗算什么东西呢!(又叹气)都只鬼混,没人,没人,敢拿起刀来!
四大妈:(突然)大爷,听!他们回来啦!(赶紧往外跑)
金某某:(带着怒气)院里还有活人没有?拿个亮儿来!(上台)
瑞宣:(起身)诶,来了!(去拿灯)
金某某:(喊)死鬼们!往下抬她!
(孙某某、小崔、李某某等人上场,黄面黄发,眼神空洞)
四大妈:(紧张)怎么了怎么了?
金某某:闪开路!
瑞宣:(拿着灯上台)金某某!
金某某:(喊)拿灯来领路!快!
(众人到舞台中央,金某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筋疲力尽的样子)
李某某:(对四大妈,上气不接下气)你赶紧去泡白糖姜某某!这里没有火,家里弄去!快!
四大妈:(着急)这里有火,我知道你们回来要喝水!到底怎回事呀?
李某某:快去作事!没工夫说闲话!(转向孙某某与小崔)你们俩回家去洗脸,待一会儿到我家里去吃东西,车把式呢?(车夫已跟了进来,在屋门外立着,四大爷掏出钱来)得啦,把式,今天多受屈某某!改天我请喝酒!
车夫:(连钱看也没有看就塞在身里)四大爷,咱们爷儿们过的多!那么,我走啦?
李某某:咱们明天见啦!把式!(车夫转身下台,李某某对金某某)三爷,谁去给陈家送信呢?
金某某:我管不着!姓陈的那小子简直不是玩艺儿!这样的至亲,他会偷油儿不送到地土上,我反正不能找他去,我的脚掌儿都磨破了!
瑞宣:怎么啦,四爷爷?
李某某:(嗓子里堵了一下)钱某某碰死在棺材上了!
瑞宣:(一惊)什(把”么“咽下去了)
(四大妈把少奶奶抬出来,少奶奶哼哼着)
金某某:命的丫头!这才要咱们的好看呢!(走向少奶奶)姑娘,用不着伤心,都有爸爸呢!爸爸缺不了你的吃穿!愿意跟我走,咱们马上回家,好不好?
(又把少奶奶送下台)
瑞宣:(低声)尸首呢?
李某某:(不安,焦急)要不是我,简直没办法!庙里能停灵,可不收没有棺材的死尸!我先到东直门关厢赊了个火匣子,然后到XX庵连说带央告,差不多都给人家磕头了,人家才答应下暂停两天!换棺材不换,和怎样抬埋,马上都得打主意!嘿!我一辈子净帮人家的忙,就没遇见过这么挠头的事!(对四大妈)四妈!你倒是先给我弄碗水喝呀!我的嗓子眼里都冒了火了!
四大妈:我去!我去!
瑞宣:(低声)咱们可不能放走金某某!
金某某:干吗不放我走?我该谁欠谁的是怎着?我已经发送了一个姑爷,还得再给亲家母打幡儿吗?你们找陈什么球那小子去呀!死的是他的亲姐姐!
瑞宣:金某某伯伯,陈某某刚刚借了我五块钱去,你想想,他能发送得起一个人吗?
金某某:我要有五块钱,就不借给那小子!(坐在一条凳子上,一手揉脚,一手擦脸上的黄土)
瑞宣:(诚恳)他倒是真穷!这年月,日本人占着咱们的城,作事的人都拿不到薪水,他又有八个孩子,有什么办法呢?得啦,伯伯你作善作到底!干脆的说,没有你就没有办法!
(四大妈提来一大壶开水,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。四大爷蹲在地上,金某某坐在板凳上,一齐吸那滚热的水。水的热气好象化开了三爷心里的冰。把水碗放在凳子上,他低下头去落了泪。一会儿,他开始抽搭,老泪把脸上的黄土冲了两道沟儿。然后,用力的捏了捏红鼻子,又唾了一大口白某某,他抬起头来。)
金某某:真没想到啊!真没想到!就凭咱们九城八条大街,东单西四XX前,有这么多人,就会干不过小日本,就会教他们治得这么苦!好好的一家人,就这么接二连三的会死光!好啦,祁大爷,你找姓陈的去!钱,我拿;可是得教他知道!明人不能把钱花在暗地里!
瑞宣:好。(下台)钱某某!钱某某!(上台)金某某!李爷爷!快来!
金某某:(不耐烦)又怎么啦?又怎么啦?狼嚎鬼叫的?
瑞宣:(发急)快来!抬人!钱某某!
金某某:(激动)谁?亲家?(撞着瑞宣过去,李某某也跟过去)亲家?你回来的好!是时候!
李某某:(摸着黑抄起钱某某的脖子)四妈!快,拿灯!
四大妈:(手又哆嗦起来,很忙而实际很慢的把灯拿出来,放在了窗台上)谁?怎么啦?简直是闹鬼哟!
(金某某与李某某把钱某某抬到舞台中间,呆呆地的看着他。惊异,怜悯,与愤怒)
钱某某:(模糊)打吧!没的说!我没的说!
金某某:(凑近了一点,低声而温和)亲家!亲家!默吟!醒醒!
(瑞宣的眼中的湿了,钱某某的嘴动了动,哼出两声来。李某某把里间屋里一把破
藤子躺椅拉了出来。瑞宣慢慢的往起搬钱某某的身子,金某某也帮了把手,想把钱
先生搀到躺椅上去。钱某某由仰卧改成坐的姿势。)
金某某:(突然)啊!(打量钱某某)亲家!亲家!日本鬼子把你打成这样?我日他们十八辈儿的祖宗!
瑞宣:先别吵!四大爷,快去请大夫!
李某某:我有白药!(转身就要走,到家中去取药)
瑞宣:(非常的坚决)白药不行!去请西医,外科西医!
李某某:好吧,(下台)
小催:(上台)四奶奶还不吃饭去吗?天可真不早啦!
四大妈:你去和孙某某吃,别等我!
小崔:四爷呢?
四大妈:请大夫去了!
小崔:(抱怨)怎么不叫我去呢?(走到舞台中央,一眼看到地上的情景,他差点跳起来)什么?钱某某?!
瑞宣:崔某某,再跑一趟后门吧,请陈某某马某某!
小崔:这——
四大妈:(央告)你去嚼两口馒头,赶紧跑一趟!快去吧,好孩子!
(?小崔带着点舍不得走的样子下台,瑞宣将糖水给钱某某灌下去)
钱某某:(生死置之度外的劲儿)好吧!再打吧!我没的说!没的说!(紧紧抓在地上,把手指甲抠在方砖的缝子里,忽然的,他睁开了眼)
金某某:(蹲在了地上,脸对着钱某某)亲家!我,金某某!
瑞宣:钱某某!我,瑞宣!(钱某某把眼闭了一闭)
四大妈:(台下)不要起来!好孩子,多躺一会儿!不听话,我可就不管你啦!
钱某某:(脸上有一点点怒意)啊!又该三号受刑了!挺着点,别嚎!咬上你的唇,咬烂了!(说话间巴唧了两下唇)
少奶奶:(被驾着上台)爸爸!(扶着藤椅有泪无声的哭起来)
钱某某:(突然扶着椅子,跌跌撞撞地站起来)想起来了!他姓冠!哈哈!我去教他看看,我还没死!
金某某:(想了想)亲家!孟某某和亲家母都死啦!
钱某某:(忽然哈哈大笑)忘不了!是呀,怎能忘了呢!我找姓冠的去!(瑞宣过去搀扶)躲开!拉我干什么?我自己会走!到行刑场也是一样的走!
(瑞宣无奈的与金某某跟在后边,所有人下台)
第四幕
(冠家宅院,军人,新妇,冠晓荷一家,正在打牌,钱某某等人从门口进来,冠晓
荷刚好看见,脸色苍白,把牌放下,他要往起立。)
大赤包:怎么了?(看见了钱某某,吆喝)干什么?(仔细打量,惊愕,扔了牌)
军人:出牌呀!该你啦,老冠!
(钱某某看着冠晓荷,嘴唇开始轻轻的动,金某某紧跟着亲家,立在他的身旁。瑞
宣笑了一下,他也轻轻的走进去。)
军人:这是他妈的咋回事?(火大)
钱某某:(低柔,诚恳温厚)冠晓荷!你不用害怕,我是诗人,不会动武!我来,是为看看你,也叫你看看我!我还没死!日本人很会打人,但是他们打破了我的身体,打断了我的骨头,可打不改我的心!我的心永远是中国人的心!你呢,我请问你,你的心是哪一国的呢?请你回答我!(筋疲力尽,身子晃了晃)
军人:冠太太,这是怎回事?
?大赤包:这是成心捣蛋,你们全滚出去!(厉声)
金某某:谁滚出去?(厉声,更大声)
大赤包:(喊叫)打人吗?!(金某某一巴掌打过去,大赤包倒在地上,捂着腮帮子)救命啊!救命啊!
金某某:(吼)出声,我捶死你!(军人与新妇悄悄地往门外挪,金某某瞪着他们)别动!(军人乖乖地立正)
瑞宣:算了吧,走吧!
金某某:(很利落,又很安稳的,绕过桌子)我得管教管教他!放心,我会打人!教他疼,可不会伤了筋骨!
冠晓荷:(腿颤颤发抖,跪下,磕头求饶)爸爸!别打!
金某某:(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转身)走!(到了门口,转过身)我叫金某某,住在蒋某某,什么时候找我来,清茶恭候!(招弟小脸用被子蒙起,蜷着身躺在床上,一动也不敢动)
钱某某:(在灯光下打量高某某)你是个好孩子!
金某某:什么?(钱某某不语,只得踢大脚,与瑞宣把钱某某架着下台)
冠晓荷:(微笑着)诸位,我为什么不抵抗,不是胆小,而是好鞋不踩臭狗屎!哼!
军人:(假装很威武,慷慨激壮)就是。我也没动手,若是动了手的话,十个金某某也
不是我的对手!(新妇只含笑向他们点头)
第五幕
(钱家屋里,钱某某躺在床上。众人都在。)
金某某:(厉声)病人在屋里那!快这些!
内容过长,仅展示头部和尾部部分文字预览,全文请查看图片预览。 烦可不小,你想一想再回答我!你答应,我们钱家历代祖宗有灵,都要感激你;你不答应,我决不恼你!你想想看!
金某某:(疑惑)你自己怎么办呢?
钱某某:不用管我,我有我的办法!你若肯把女儿带走,我把这些破桌子烂板凳,托李某某给卖一卖。然后,我也许离开北平,也许租一间小屋,自己瞎混。反正我有我的办法!我有我的办法!
金某某:那可不行!连某某,带我的女儿,都归了我去!我养活得起你们!你五十多了,我快奔六十!让咱们天天一块儿喝两杯吧!
钱某某:(带有央告)三爷!年月不对了,我们应当各奔前程!干脆一点,你答应我的话不答应?
金某某:我答应!你也得答应我,搬到我那里去!
钱某某:这么办,你先让我试一试,看我能独自混下去不能!不行,我一定找你去!
金某某:(楞了许久才勉强的点了头)好,好吧。
钱某某:三爷,事情越快办越好!少奶奶愿意带什么东西走,随她挑选!你告诉她去,我没脸对她讲!三爷,你帮了我的大忙!我,只要不死,永远,永远忘不了你的恩!(金某某要落泪,所以急忙立起来,把烟袋锅用力磕了两下子。而后,长叹了一口气,到女儿屋中去)
钱某某:对不起,三爷,不是我骗你,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!(慢慢下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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